回忆怀念
忆我的首长查玉升将军
陈赓大将之子陈知建少将説“李云龙的原型,一是陈康,二是查玉升,三是王近山"。要我说确切的原型是我的首长查玉升,因为其他两位将军文化水平都高于我的首长。我的首长从小是靠给地主放牛,讨饭生存的。谈不上进过学堂门。他生性耿直而心底善良,他脾气爆燥而侠义豪爽。从团长降到连长时,他说过;“只要别让我离开共产党队伍我干啥都行”。
解放后,由于国民党残余部队勾结当地武装土匪在我国大西南坚持顽抗,我的首长当时就是任四十一师师长镇守大西南。一次护送当地土司头到昆明后准备到北京见毛主席时,由于国民党残余窃听了电话,纠集近三百名骑兵土匪在云南保山707碑界处设下埋伏(后来人们称707事件)。当时首长一行是两辆中吉普。前车上坐的是首长和土司头,驾驶员,警卫员金成{后来任贵州省统战部部长},还有首长的家属张自强阿姨怀抱着首长的大儿子查振山。后辆车上坐的是七名警卫班的战士。进入土匪的包围圈后,首先是前辆车被敌人地雷锨起,接着子弹、手榴弹像暴雨般从四面八方覆盖过来。一枚手榴弹刚好把车锨起落地后,地面呈一斜形面,车底盘下面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弹坑。驾驶员当场阵亡,首长和警卫员金成迅速把土司头和张阿姨他们推入车底盘下面,迅速组织警卫班战士防御。想不到的是,不到两个时辰警卫班的战士全部牺牲,首长和警卫员金成两人把警卫班的卡宾抢全部集中起来,以车为天然钢屋架在车底盘下面筑起简易工事,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。每土匪们进攻时都在高喊:“活捉查玉升有大赏”可是凡是进入首长射程内的敌人没有一个能活着退回去的。将近中午、无论子弹怎样节省也不够了,局势实在是太危险了。这时,首长才告诉警卫员金成;“等土匪们再次攻上来时,你趁着手榴弹的烟雾冲出去抢匹马,到离这里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有我们的一个联络站把情况上报给军区”。首长的话音刚落,匪徒们又一次开始猛烈进攻,警卫员金成使出全身功夫在密集的弹雨中冲出包围圈,抢了一匹壮马飞驰奔向我军联络站。昆明军区得知后,作战部作战室一派肃然紧涨气氛,用最快速度制定出方案;命令离707出事处最近六十多公里山路的我军某一骑兵连,火速赶往救援。当骑兵连赶到后进行了最后一次激战,直至围歼匪徒战斗结束时太阳已快落山。81年我随首长到贵阳见到金成时他还给我讲:“咱们首长的枪法真是太准了,我俩在车底盘下面固守时,首长风趣给我说:‘小金,你看着,右边那个家伙我要让子弹从他右眼穿过去'只见这时首长右手从嘴上接下烟斗,一只左手把枪举了一下,那小子右眼喷红应声倒下。那次的事件发生时也没有一个准确时间,只知道太阳还没有出来开始打,一直打到太阳落山,倒下的敌人尸首约二百人。不过当天晚上台湾广播电台宣称:今天在大陆西南部消灭了四十一师师长查玉升。针对这些报道他曾说过:“你蒋介石不承认我这个查玉升,但总有一天还得叫你认识老子”。我记得他当昆明军区副司令员我跟随他时,有一次闲谈时我说错了一句话:“台湾是不是不准备解放了吧?”,当时首长火冒三丈骂道;“他娘的,谁敢说不解放台湾了?他老蒋算个吊呀?老子随时都可以给他灭了。通过这些话我知道首长心中一直装着统一祖国大业的心愿。也许就因此事件后,在首长的后来军旅生涯中出现了两个现象:一是首长从此不愿意在新闻场面露面。82年初春,中央军委安排军史办派两名记者干事,从北京来到昆明,主要是想把707事件整理一下列入北京军事博物馆内。可是,当两位同志到首长家客厅后,首长得知是为此事而来又面对两位同志大发雷霆:“你们这些记者吃饱没事干了,我那点事算个吊毛呀?你们应该去写写那些成千上万牺牲的同志,江山是他们换来的,歌功颂德的应该是他们”,一分钟之内他越说越来气,最后一句话是;“你们这些人不务正业,给我滚出去。”搞得北京来的两位同志很尴尬,当我把两位同志送出大门口时,我还一直给人家解释;很抱歉、首长今天心情不太好。707事件后,第二个现象是,当地老百姓传说;查玉升是老天爷派下来的、上帝授予他有生死牌,他掌管着人间正义与邪恶的杀生权,他不会死的,只有他才能挥舞魔剑斩除邪恶。
我跟首长是在他的警卫员当中时间最长的一个,他的生活习惯、秉性为人我是最了解的。可以这么説,在我俩相处六年多时间内,当他将要起身离开沙发之前我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或需要什么。他一生有这么几个嗜好:喝浓茶叶、吸烟斗或雪茄烟,他爱枪如命,经常身上不是带着德国博郎宁手枪就是带着精致发亮的小左轮。每天喜欢喝上四两半斤酒,闲时喜欢钓鱼打猎。有一次他心脏不太好住进了军区43总医院,由于他身体里面一直留下的弹片较多,心电图及其它仪器对金属反波,所以在他身上做了无效。医生强制要求不准首长吸烟了,最起码在治疗期间不准在吸烟。就在住进高干病房的第三天晚上后半夜(我和首长是隔个布帘我在病房大厅睡),我半闭着眼睛看到首长轻轻地走到我床前,我心想他是烟瘾上来了,我只装睡着了不理他。等一会他又转身回坐在他床上大声叹气,我还是不理他。没过一会他拉着嗓子喊;小--谢--,我说:“干啥呀?”这时他走过来很温柔地跟我说:“我跟你商量个事情,你现在马上回去给我拿支烟,我就只吸两口”。我说:“不行我不能犯错误。”“他娘的、你不听话呀?”我一看他的情绪要起来(我担心治疗期间不让他心情激动、我实际背着医生和家人包里装有一支雪茄以备急用),我说商量好了就两口,他说行、当烟给他点上还没有两分钟他就吸掉大半截。
生活上他勤检仆实,对子女及家属要求比较严厉。有一次,天下着蒙蒙细雨,我随首长坐皇冠车准备去北郊场外办事。我知道车要路过五华区办事处门前,张自强阿姨就在那里上班,车启动之前正好张阿姨正去上班,我喊了一声説;“张阿姨车正好路过你单位门前来顺便坐上吧?”我话还没有落地首长就指着我大骂;“你给我扯蛋,这是公车,是她坐的吗?”当时我也很闷气就回敬他一句;“这有啥吗?顺路吗?,就因为回敬这句话被首长臭骂一通。子女们就根本谈不上坐他的车办事。但是他对战士真是爱兵如子。有一年春节前昆明气候反常,天气比较干冷,我随首长去开会,当走到到办公楼门口时,哨兵马上立正向首长敬礼,这时首长停下来问哨兵;“你冷吗?”哨兵回答;“报告首长我不冷”当时首长脸色一沉说道;“娘的、你明明冻得腿都发抖你还说不冷?”哨兵马上回答;“是,首长,有点冷”,首长又问;“你们有棉靴吗?”哨兵回答;“没有”(当时昆明部队都没有配发棉靴),这时、首长心情很沉闷。那天上午办公会结束刚回到家里,首长就让秘书要求军需处给警卫营每人每年配发一双棉靴。从此、警卫营一直沿袭下来享有棉靴待遇。
说实在的,首长的脾气有时候也很难着磨。在对越还击战期间,首长是主抓作战这一块,有一天下午机要干事送一份军情通报到他办公室。可能是因为某边防团下面一个穿插连在作战时,由于后勤保障没能跟上,全连损失近半,首长看完通报后,从办公椅上不是起身而是跳起来大声喊道;“小谢、你把边凯信(音)给我叫过来”(边凯信是当时昆明军区后勤部部长、他和首长是生死之交),一看首长发火我不敢待慢,马上给边部长打电话叫他过来(后勤部离首长家有近两、三公里路),电话刚打不到两分钟,首长问我;“怎么回事?还没到啊?”我说边部长正安排驾驶员马上就到",首长接着骂道;“他娘的,不允许他坐车,要他给我跑步过来”,这时、我又给边部长回了个电话说:首长发火了,他不让你坐车。边部长是很了解首长的,年龄快五、六十岁的边部长就这样和他的警卫员一起从后勤部向司令部跑来。这时,首长让我叫警卫班把两扇大门打开,他拉一把藤椅坐在楼房前檐的凉台下,嘴上吸着烟斗,翘着二郎腿,表情愤怒而又严肃地注视着大门口。约二十多分钟后、边部长和他的警卫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院,到院中间时他和他的警卫员同时向首长敬礼,这时首长把翘起哪只脚放下时用力一跺,左手紧握烟斗,右手指着边部长大声说道:“你给老子立整站好,把军容风纪整好”,紧接着开始大骂边部长;“你他妈的你这个部长咋给我当的? 你狗日的你的工作咋给我布置的?你算啥叼东西?••••••边部长一直点头只说一个字、是、是、是,我知道首长骂起人来是无止境的,我看不打个“差”是不行的。我赶忙搬个藤椅放在首长身边,我上前把边部长扶到首长身边坐下,这时我把边部长的警卫员让到我室内,瞬间听不到首长发火声,我马上又给边部长倒杯茶,当我端着茶走到他俩跟前时,一百八十度大转折,也不知他俩谈的什么俩人开怀大笑,笑得门口的两扇大门自动关起。
工作严肃认真是他的个性。在麻栗坡前线指挥所的那段日子里,最让我惊心的一件事是;首长手持左轮手枪要枪毙作战部一副团职A参谋。原因是A参谋把首长作战指挥室上面的沙盘等高线高程弄错了,与前沿某高地实际高度相差很大,造成我方一个加强排冲锋时只到达一半高度就被炮火全部覆盖。那天晚上刚吃过晚饭,我和首长第一个来到作战指挥会客厅,我给他倒杯茶他刚点起烟斗。这时,机要干事送来一份军情报告,我估计首长还没等报告看完,突然间把烟斗砸向茶几上的茶杯,起身的同时从腰间拔出发亮的左轮手枪大生喊道:“小谢、把A参給我叫过来,毙了他"。我一看这阵势马上接着说:“你在这等着我马上找他”,实际我心里很清楚 A参谋、卢医生、他们这时也该进这屋了,因为大家都有一个习惯,晚饭后都要到这个地方闲坐一下。事不宜迟,如果A参谋这个时间进来那后果绝对要发生的。这时我刚转身向外走,卢医生第一个进来,我上前一步低声给卢医生说;“首长要毙A参谋”,卢医生跟首长二十多年更了解首长,知道他说到要做到,卢医生这时上前拉着首长持枪的手阻拦着说;“你消消气让小谢叫A参谋”,我这时刚跨出门外迎面给A参谋撞了个怀,我一把抓着A参谋衣领低声向他说道:“首长正拎枪找你,你马上躲起来”,当A参谋还没有回过神来,我看外面没有躲避之处,只有眼前这台通讯电台车了,我顺势把A参谋推倒在车底盘下。我刚直起身,首长拎着枪也跨出门外了,首长问我;“见到没有?”我说正在找。那天晚上在首长身边工作的全部人员都为A参谋求情,算是保了A参谋一条命。当天晚上没让A参谋露面,第二天早上就安排A参谋坐值班直升飞机回到了昆明,事后不久A 参谋便转业回到地方老家了。
人们都说查玉升脾气爆燥,实际我认为不然,他实际是燥中有稳、钢中有柔。82年昆明军区党组织里他兼党组书记,当他看到一些同志犯错误时,他心痛、惋惜、心情沉闷。哪一阶段他心情不好,时常喊着驾驶员刘师傅我们一起去钓鱼,在池塘边一坐就是六、七个小时,有时他还自语道;“党内那些腐败干部就象这鱼一样,只要你贪吃总有一天你会上当的”。
在邓小平当中央军委主席后,对各大军区副兵团职身边人员安排问题专一下发个文件,要求必须经过军事院校学习才能提干(我以前的警卫员只要跟首长一年都直接提干),后来军区管理局安排陆军学院来两个教员,实行半日制教我们三个警卫员学文化,三个月后考军校。我当时去学了几天,好像是第五天上午我晚去了一会,首长问我;“小谢、你今天怎么不去学文化呀?”我说;“首长、我离开书本几年了,你现在让我半日制学习,就让我全日制学也不一定考得上”,首长听后大笑道;“是的,学文化那玩意不是太好整的,我那时在南京院校课堂上学的我出门就忘,算了、不好整就不去学它“。就这样我个人一不去其它两位警卫员也就没去,陆军学院的教员气愤的离去。也就是由于首长这句话错过了一个进修机会,决定了我后半生命运。最后我离开首长时是以志愿兵(士官)转业回河南的。但我无怨无悔,我觉得跟随首长生活的日子里过得比较痛快,跟着他我学到了很多东西,在他老爷子身上,使我看到了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军人,看到了为人做事怎样才叫一个真正的男子汉,工作作风怎样才能称得起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。
“亮剑”中的李云龙只能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、一个忠实的卫国英雄、一个全才的军事指挥家,在战争年代像他这样的人物真是屈指可数。可是、就因为他天生没有具备“溜须拍马”的细胞,所以他永远只是军中的干将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首长的言行举止一点都没有在我脑海里改变。我回到地方工作这么多年,一遇到具体问题就想起我的首长,总觉得这个问题要是让首长处理那就太简单了,可是、地方上有些事情偏偏就变得比较复杂,越是这样我越是思念我的首长和张阿姨。就在今年三月初、我实在是忍不住思念之情,我专程跑到昆明金宝山艺术园陵军魂园,在首长和阿姨的墓碑前我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. . . . . . .
我的首长和张阿姨-----永远活在我中!
警卫员谢金超
二00九年五月于河南省.唐河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