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•生命•抗争——一位画漫画的瘫痪青年的故事

    文/丁武超
    他叫李冉，笔名笑生，意即笑着面对生活的意思。
我见到他时，他坐在轮椅上，腰杆挺得笔直，目光透出刚毅，脸上带着微笑，一幅很精干的样子。要不是他妈妈在旁边介绍，我根本不知道这棒小伙得的是什么病，又是怎样靠仅能握笔的微薄之力，完成了他的《天龙斗士》等一系列漫画作品。
    他母亲打开话闸就说：李冉小时候跟其他正常的娃娃一样，爱玩爱笑爱跳，有时还淘气。6岁前，路走得很好，6岁后，慢慢发觉他上楼有困难，还经常受小朋友的气，别人一推他，他就摔倒了，有时还带着流血的手、脸回家，大人见了怪可怜的！
    作为医生家庭，我和他爸都发觉不对，便把他从版纳带到昆明检查，哪知一检查，一个万万没有料到的现实犹如晴天劈雷——儿子患的是“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”，中医称痿证，又叫“假性肥大”。这种病常见于青少年儿童，主要症状是一不小心就跌倒，跌倒了就爬不起来。这种病到了中晚期，会导致呼吸肌、心肌无力，生命就很难保住了。通俗地理解，病因主要是由于吃进去的东西不容易转化，使肌体细胞不能正常生长。
李冉确诊后，我们很快从痛苦中挣脱出来，四处求医，跑遍天南地北，不管中医西医，只要有一线可能，就报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治疗。内心只有一个念头，就是砸锅卖铁、倾家荡产，也要给孩子冶好病。
    1993年，一家人带着李冉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做细胞移植手术。我清楚地记得，当时手术是这样做的，就是在全身有肌肉的地方都打针，一次150针，李冉一共打了两次，很次看着打针，大人总是觉得揪心地痛。可这孩子却一滴眼泪没有掉，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，还常常反过来安慰大人。
    李冉做了细胞移植后，状况一直很好，可以说在此方面创造了一个奇迹。但是，自从进行细胞移植后，在治疗手段上几乎就没有什么进展了。
    为了治病，李冉断断续续读完了小学，在父母的辅导下修完初中课程。这孩子从小喜欢绘画，上幼儿园时，有一天，他画了一幅鲁迅的漫画，兴高采烈地拿回家问妈妈，鲁迅是什么意思？弄得妈妈好笑。幼儿园的老师看到这幅画，给他打了90多分。认为他有这方面的天赋，希望家长从这方面培养，多给他些养料。
    这些年来，李冉几乎丧失了整个生活能力。每天早上起床后，父母将他背上椅子，把手抬上桌子，他就开始画画，有时画到吃饭还不停。他画猫、画狗、画大象、画椰子树、画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，画对美好生活的憧憬。绘画中，有时为了画好一个拳头动作，他甚至叫妈妈握起拳头让他画。
    这孩子好强，虽然吃饭、刷牙、写字都很困难，但生活有规律，到现在都一直坚持睡木板床，不坐沙发，所以，你看他腰杆挺得笔直。
    每每看到他那副执着、刚毅的样子，我们一家人都很感动，是儿子让我们坚强了起来。我们为有这个儿子感到骄傲。虽然这些年来，我们很少睡过一个安稳觉，每天晚上都要起来给李冉翻四五次身，但我们不感到累，因为儿子是我们全家的精神支柱。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尽千方百计的办法给李冉治病，让李冉生活得更好些。
    其实这些年来，好多人都劝我们再生一胎，政策也允许，甚至有亲朋好友愿为我们生一个孩子，李冉也说，妈妈，再给我生一个妹妹吧！但我们左考虑右考虑，如果再生一胎，李冉就得不到应有的关爱，我们应把全部的爱献给孩子，让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，让他与其他孩子一样享受到天伦之乐。
李冉母亲的一席话，深深地打动了我。是呀，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。在李冉的家里，我看到的始终有一种浓浓的亲情弥漫着，这正是不幸的李冉的最大幸福所在。
    又一日，我独自拜访了李冉，希望用朋友的身份与他交谈。这位乐观向上，目光里总是充满着美好期望的小伙子果不出我的预料，和我无拘无束的谈了起来。他虽然没有豪言壮语，却句句话掷地有声，震人心魂。他说他很幸福，他是不幸中的万幸，他应该感谢的是父母、是姥姥、是舅舅，是所有关心过他的亲人和朋友，以及老师和同学。值得一提的是姥姥，当年爸爸妈妈工作忙，事业心又很强，多少次，是姥姥带着他走南闯北去看病。要不是姥姥，李冉没有今天。
    李冉还说，或许是亲情友情使然，使他变得更加坚强。他不怕死，他要坚强地活着。他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，他小学有一位同学，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来看他，竟然放弃报考省外大学的机会，来到昆明一所大学就读。现在，这个同学几乎第个周末或隔三岔五总要来看他。他清楚地记得，上小学时，每到节假日，都有很多同学敲锣打鼓去看他，他很感动。他没有理由不坚强下去。李冉认为，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，要让生命轻装前行。面对现实，要坦然些，遇到困难，要不畏惧、不退缩，这样，生命才会有意义，生活才会很充实。
    谈到李冉的漫画，他说他喜欢卡通画，从小就靠自学，后来父母给他订了一些杂志，水平有了提高。1999年，父母又给他买了一台电脑，现在，他每天都上网，对画画很有帮助。李冉说，真正开始搞创作是从三年前开始的，也经过3年时间，他完成了《天龙斗士》，现在正在绘画另一个“长篇”。
李冉说，漫画使他不再寂寞与孤独，漫画是他精神支柱，现在画画已经有“瘾”了，如果有一天不画，就会觉得心里空。他画画的目的不是为了成名成家，虽然也得过一些奖，但他画画就是为了寻求一种精神寄托，他甚至想过，所画的卡通画，如果不能发表、不能出版，就留给喜欢他的画的一些小朋友，只要能给小朋友们带来快乐，他就满足了。
    将要结束采访，在我祝愿李冉永远幸福安康的时候，李冉告诉我一个秘密：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一趟上海，好好看看上海日新月异的变化，感受一个改革开放给中国大都市带来的巨变。因为，他看病去过北京、天津等地，他最想去的就是上海。

《昆明日报》2002年9月1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