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忆怀念

《生也诗人,死也诗人》——作家 胡廷武

    昨天照例起得很早。最先是看到费嘉夫人方萍发的微信,接着是马宝康来电话、张翔武来电话,再接着看见微信圈里一片悲伤,再接着是于坚发来短信……这些渠道传来同一个令人悲摧的消息:费嘉去了!我在微信圈里插上默哀的鲜花,我回于坚说:“我心呜咽。”

今年4月,费嘉查出重病,也许还算是第一时间吧,我同马宝康到他家去看他。我是一个对医道一无所知的人,以为人的身体,只要有合理的饮食(主要是足量的蔬果)、适当的锻炼和良好的心态,就自然会很好,即使生了病亦然。那时宝康正在抚仙湖休养,感觉很好。于是我们力劝费嘉到抚仙湖去,找一处固定的地方长期疗养,喝那里最清洁的水,吃那里最环保的蔬菜水果,在湖边上锻炼身体;方萍同去,他们的孩子有时间也去,一家人愉快地享受天伦之乐;同时求治于中医。费嘉那时身体还可以,精神面貌也还好,在讨论到蔬果能营造不利于癌细胞的生理环境时,他还笑着插话说:“饿死癌细胞!”我还记得聊天的过程中,他还说过一句:“必须看破生死。”当时觉得有点突兀,但也没有过多地在意。没想到从那时起病情就急转直下,不好的消息不断传来,但也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地离我们而去!难道他那时就真的“看破”了吗?

“看破生死”似乎是一句气贯长虹的话,莫测高深的话,实际上,它是一句普通的话,我们的朋友费嘉,已经用他的经历注释了这句话,这就是:生则好好工作,生活;死则坦然离世。在我的印象中,费嘉始终是一个达观的人。他于1987年调进春城晚报副刊部,和我一起编文学副刊。对于分配给他的工作,他从来不说多,也不说少,总是一味地埋头苦干。那时晚报文学副刊的来稿非常多,说是堆积如山也不为过,如果没有作者来访,我们往往工作一个上午说不上三句话。有时我叫他,叫几遍才会答应,然后从稿子堆里抬起头来,目光越过眼镜的上沿,呆呆地看着我,一副天真木讷的样子,半天回不过神来。这与另一个费嘉简直判若两人。那个费嘉才华横溢、滔滔不绝,同时是一个美食家,他可以在三级餐馆,点出相当于一级餐馆的美味,被朋友们戏称为“高级点菜师”。

虽然不可避免疼痛,但据我所知,费嘉是走得坦然、从容的。翔武昨天下午去参与守护他。翔武说,白天有疼痛之苦,而夜间,在他离开的时候,老费安然地睡着了。费嘉是凌晨两点离去的,据方萍的微信,他最后给她的留言是:“你不要难过,好好锻炼身体。我一点也不担心你对丹丹的教育。她是个好孩子,她会陪伴你,是我们的开心果。还有那么多好朋友,他们也会陪伴你……生活照常继续。这才是完整的生活。生活就包含了喜喜悲悲,生生死死,我们不能只接受喜,不接受悲……”听听,这话说得多么从容、平实,又多么通透,甚至富有诗意,完全像平时说家常话,或跟朋友聊天一样。

费嘉具有多方面的才能,写过多种体裁的作品,有过多方面的贡献,但是在我看来,他主要还是一个诗人,遗憾的是他后来写得少了。他的诗我只有一本《费嘉抒情诗百首》。今天早上我重读了这部诗集,我读到了以下诗句——

当我正要去获取诗

获取生命

枯叶却落满了胸襟

这正是那棵树啊

年纪还很轻很轻

于是人间又多了一片沙漠

少了一片绿阴

当我们与费嘉告别时,这诗说出了我们的心声。